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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什么共产主义革命能在中国农村取得成功?
读裴宜理《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》
2025-06-30•4 min read
当我们谈论二十世纪的中国,一个宏大的问题总是萦绕在心头:为什么共产主义革命,这一源自西方的思想火焰,最终在中国广袤的农村点燃了燎原之火?为什么千千万万的农民,会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一场旨在彻底颠覆社会结构的伟大变革之中?
传统的答案往往聚焦于宏大叙事:比如,国民党政府的腐败无能,日本侵华战争的催化,或是共产主义思想本身的强大魅力。这些答案固然重要,但它们似乎都漂浮在历史的天空中,如同远处的雷鸣,我们听到了声响,却未必能感受到那震动大地的力量究竟源自何处。
有没有一种可能,答案其实就埋藏在中国最深沉、最古老的土壤里?它与那片土地的河流、气候、灾荒,与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世世代代的生存挣扎,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
美籍汉学家伊丽莎白·裴宜理(Elizabeth J. Perry)教授,一位治学严谨、视野独特的历史侦探,就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把钥匙。她的成名作《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(1845-1945)》,如同一部精准的社会解剖刀,划开了华北农村坚硬的表皮,向我们展示了革命火焰之下,那涌动了数百年的、由生存与反抗交织而成的滚烫熔岩。
这不仅仅是一本学术著作,更是一场引人入胜的探索。它告诉我们,要理解“革命者”的胜利,必先理解“叛乱者”的逻辑。今天,就让我们跟随裴宜理的脚步,走进那片被称为“中国悲伤”(China's Sorrow)的土地——广袤的华北平原,特别是灾害频发的淮北地区,去看看那里的人们,在长达一百年的风云变幻中,是如何为了活下去而挣扎,他们的挣扎又如何意外地为一场天翻地覆的革命铺平了道路。
## 命运的铁砧——一片穷山恶水铸成的“硬核”生存区
想象一下,你生活在一百多年前的华北淮北地区。这里,是黄河一次又一次上演其暴脾气的地方。这条伟大的母亲河,在带来文明的同时,也带来了无穷的灾难。它的河床因为泥沙淤积而不断抬高,成了一条悬在平原头顶的“悬河”。一旦决口,便如天河倒灌,沃野千里瞬间变为泽国。
但这还不是全部。洪水过后,往往紧随着漫长的干旱,烈日将龟裂的土地烤得冒烟。侥幸从洪水中存活的庄稼,又可能面临蝗虫大军的洗劫,它们铺天盖地而来,所过之处,寸草不留。水灾、旱灾、蝗灾,如同三个轮番登场的恶魔,构成了淮北地区农民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这里的生存环境,用今天时髦的话说,就是“硬核模式”(Hard Mode)。
裴宜理教授敏锐地指出,这种严酷、多变且毫无保障的生态环境,就是理解当地一切社会行为的起点。 它像一个巨大的铁砧,千百年来,反复捶打着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,迫使他们锻造出独特的生存之道。在这里,孔孟之道的温良恭俭让,往往让位于最原始、最赤裸的生存法则。
当和平的生产方式无法保证生存时,暴力,就成了摆在桌面上的一个选项。然而,人们选择暴力的方式却截然不同。裴宜理发现,面对同样的生存绝境,淮北地区的农民,演化出了两种截然相反,却又同根而生的生存策略。她将其命名为: **“掠夺性策略”** 与 **“保护性策略”**。
这两种策略,如同硬币的两面,共同构成了华北农民反抗史的AB面。它们是理解后续一切故事——捻军的兴起、红枪会的固守,以及最终共产党如何脱颖而出——的关键密码。
## 硬币的A面——“掠夺者”的狂飙:捻军的故事
什么是**掠夺性策略**?
简单来说,就是当我自己活不下去时,我就去抢别人的来让自己活下去。这是一种向外攻击、主动出击的生存方式。采取这种策略的,大多是那些在灾荒中失去土地、游离失所的边缘人群,尤其是无牵无挂的年轻男性。他们是那个时代最不安分的火药桶。
而这种策略的集大成者,就是十九世纪中叶,在华北平原上纵横驰骋了十余年之久的**捻军**(Nien Rebellion)。
“捻”,是一个极富地方色彩的词。在淮北方言里,它指的是用油搓成的纸捻或棉花捻,点燃后用来引火。后来,它被引申为一小股一小股的人群聚集。捻军,最初就是由这样“一捻一捻”的盐枭、土匪、饥民和游民组成的武装团伙。他们没有统一的旗号,没有宏大的政治理想,更没有想要推翻清王朝、建立新世界的雄心壮志。
他们的目标非常实际,甚至可以说是卑微:活下去,吃饱饭。
捻军的行动模式,完美地诠释了“掠夺性策略”的精髓。他们是马背上的流寇,是平原上的狼群。他们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优势,发展出“忽来忽往,飘忽不定”的游击战术。他们在一个地方抢掠一番,获得粮食、牲畜和金钱后,便迅速转移到下一个目标,让前来围剿的清军精锐疲于奔命。
他们并非漫无目的地流窜。裴宜理研究发现,捻军建立了一种独特的基地模式——“捻圩”。这是一种用厚土墙围起来的村寨,墙外有深壕,墙上有炮楼。在非战斗时期,捻军成员可能就是普通农民;一旦需要出动,他们便集结起来,外出“赶圩”——这是他们的黑话,意思就是去抢掠那些没有防御工事的村庄。抢来的物资,则储存在坚固的捻圩中,作为他们度过灾年的资本。
我们可以看到,捻军的行为逻辑,完全是由生存压力驱动的。他们是环境的产物,是“硬核模式”下催生出的暴力解决方案。他们反抗官府,是因为官府要征税、要剿匪,妨碍了他们的生存;他们抢劫富户和普通村庄,是因为那里有他们生存必需的资源。
然而,这种纯粹的掠夺性,也注定了捻军的悲剧命运。
* **他们缺乏稳固的根据地:** 流动性是他们的优势,也是他们的致命弱点。他们无法像后来的革命者那样,建立一个能够自我造血、获得民众普遍支持的政权。
* **他们缺乏高级的政治纲领:** “抢钱抢粮”可以作为一时的动员口号,却无法凝聚成一股改变社会的力量。这种策略本身会制造出更多的敌人,因为它损害了所有被抢掠者的利益,最终会将自己推向所有人的对立面。
* **他们的组织是松散的联盟:** 捻军内部派系林立,领袖之间为了争夺战利品和地盘而内斗不休。他们可以因为共同的利益短暂联合,也极易因为利益冲突而分崩离析。
最终,在清政府和地方士绅武装的联合绞杀下,这股席卷了数个省份的“狼群”被彻底剿灭。捻军的故事落幕了,但他们所代表的那种“掠夺性”的叛乱基因,却深深地烙印在了这片土地上,等待着在下一次灾荒中被重新激活。
## 硬币的B面——“保护者”的坚壁:红枪会的故事
如果说捻军是“狼群”,是主动出击的“掠夺者”,那么在同一片土地上,还生长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。他们是“刺猬”,是固守家园的“保护者”。他们采取的,正是裴宜理所说的**“保护性策略”**。
什么是**保护性策略**?
就是当外界充满危险时,我选择团结起来,修筑壁垒,拿起武器,保护自己的村庄、土地和家人,免受任何外来者的侵害。这种策略的核心是防御,是内敛,是维护现有的生存秩序。采取这种策略的,主要是那些拥有少量土地的定居农民和地方精英。他们有财产需要守护,有家园不愿离开。
这种策略最典型的代表,就是二十世纪初期在华北地区风起云涌的**红枪会**(Red Spear Society)。
红枪会,以及类似的大刀会、白狼会等,是植根于乡土的秘密会社和地方武装。他们的名字听起来很威风,武器也颇具特色——一杆红缨枪。但他们的本质,却与捻军截然不同。
他们的敌人是谁?是所有试图破坏他们家园安宁的力量。这其中,既包括像捻军那样的土匪流寇,也包括前来征收苛捐杂税的军阀和政府官员。他们的口号通常是“保境安民”、“抗捐抗税”。
红枪会的特点,鲜明地体现了“保护性策略”的逻辑:
* **极度的地方主义:** 红枪会的组织单位是村庄。他们的效忠对象是自己的村子和乡邻。他们会为了保卫本村的粮食和村民的安全而拼死战斗,但对于邻村的死活,他们往往漠不关心。他们的视野,几乎从未超越过村口的那棵大槐树。
* **本质上的保守性:** 他们不寻求推翻政府,不渴望建立新世界。他们的理想状态,是回到一个没有土匪、没有苛政的“太平盛世”,一个可以让他们安安稳稳种地的田园牧歌时代。他们反抗,不是为了“革命”,而是为了“复旧”。
* **浓厚的迷信色彩:** 为了在武器装备劣势的情况下鼓舞士气,红枪会常常借助民间法术和符咒。他们相信,通过特定的仪式和咒语,就能刀枪不入,获得神灵的护佑。这种“神打”和“符水”,是他们重要的精神支柱,也反映了他们在前现代社会中的认知局限。
在军阀混战的年代,红枪会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华北大地,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地方势力。他们有效地保护了许多村庄免遭战火和匪患的涂炭。然而,也正是这种“保护性”的内在逻辑,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一场全国性革命的主导者。
* **他们缺乏联合的动力:** 根深蒂固的地方主义,使得各个村庄的红枪会之间难以形成有效的联合。A村的红枪会可能正在与军阀作战,B村的红枪会却可能因为军阀承诺不骚扰本村而作壁上观,甚至反戈一击。
* **他们的目标短浅且易被收买:** 只要当权者能满足他们“保境安民”的最低要求(比如减免一些赋税,或者帮助剿灭了另一伙土匪),他们就可能放下武器,甚至成为政府的“民团”。他们的反抗,是可以被“交易”的。
* **他们的思想是封闭的:** 他们固守着传统的乡土观念和宗族伦理,对于外来的、旨在彻底改造社会的革命思想,本能地抱有怀疑和排斥。
捻军的“狼群”与红枪会的“刺猬”,构成了华北农民反抗世界的两极。前者是破坏性的、流动的;后者是保守性的、固定的。他们都是那片“硬核”土地的产物,是农民在绝望中摸索出的生存之道。然而,这两种传统力量,都无法为灾难深重的中国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。
历史的舞台已经搭好,演员们也已就位。就在这时,一群全新的、拥有不同剧本的“导演”——中国共产党人,登场了。
## 新玩家入场——当“革命者”遇到“叛乱者”
当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,带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和拯救中国的热忱,深入到华北农村时,他们看到的,就是这样一个由“掠夺者”和“保护者”交织而成的复杂世界。
他们该如何做?是与“狼群”共舞,还是与“刺猬”结盟?
裴宜理的研究精彩地揭示,共产党在最初也经历了困惑和试错。他们并不是天生的“农民运动专家”。
**与“掠夺者”的短暂蜜月:** 早期,一些共产党人看到了土匪武装的战斗力。他们认为,这些“光脚”的无产者,天生就具有反抗精神,是“革命的同盟军”。于是,他们尝试去“团结”、“改造”这些武装。结果往往是失望的。土匪们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——枪支、弹药和金钱。他们可以今天接受你的改编,明天就可能因为另一股势力出价更高而叛变。他们的“革命性”是机会主义的,他们的纪律性几乎为零。这种联盟,如同与虎谋皮,极不可靠。
**与“保护者”的貌合神离:** 另一些时候,共产党人试图与红枪会等地方武装合作,共同抗击日本侵略者或国民党军队。这种合作在特定时期取得了一些成效。但是,深层次的矛盾很快就暴露出来。共产党要的是动员全部的人力物力,打破地域界限,进行一场全国性的战争。而红枪会的领袖们想的却是:“我只保卫我们村”、“你们的军队不能在我们村征粮太多”、“打仗可以,但不能离家太远”。这种深刻的地方主义和保守性,与革命的长远目标背道而驰。
这时,共产党人深刻地认识到:无论是“掠夺性”的叛乱,还是“保护性”的反抗,都只是农民在旧有生存逻辑下的挣扎。它们是传统社会的产物,无法自动转化为现代革命的力量。
要想成功,就不能简单地“利用”或“继承”这些传统。唯一的出路,是彻底改变游戏规则。必须创造一种全新的环境,一种全新的生存逻辑,让农民不再需要在“掠夺”和“保护”之间做选择。
这正是中国共产党最高明,也是最成功的地方。他们没有选择成为“狼群”或“刺猬”,而是选择成为一名“炼金术士”,将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“顽石”——挣扎求生的农民——炼化为推动历史前进的“黄金”——坚定的革命者。
## 历史的炼金术——共产党如何将“叛乱者”改造为“革命者”
这场伟大的社会炼金术,是如何进行的呢?裴宜理将其总结为一套组合拳。这套拳法,招招都打在传统生存逻辑的要害上,最终实现了对旧有模式的“创造性转换”。
### 第一招:釜底抽薪——用土地改革终结“掠夺”的根源
农民为何要当土匪?根源在于他们没有土地,没有稳定的食物来源。共产党的对策,就是直击这个最核心的痛点。
他们推行“减租减息”,后来发展为彻底的 **“土地改革”**。他们将地主和富农的土地分给贫苦农民,让耕者有其田。这一政策的威力是核弹级的。它不仅仅是经济上的重新分配,更是对整个农村社会结构的颠覆。
一个分到土地的农民,一夜之间从一个一无所有的“掠夺”潜在后备军,变成了一个有恒产的“保护者”。但他保护的,不再是旧的地主秩序,而是由共产党主导下建立的新秩序。他的命运,与这场革命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。当国民党军队反攻,要恢复旧有土地制度时,他会为了保卫自己的田产而拿起武器,奋勇杀敌。
土地改革,从根本上铲除了“掠夺性策略”赖以生存的土壤。它告诉农民:你不需要再去抢,跟着我们,你就能靠自己的劳动活下去,而且活得有尊严。
### 第二招:筑巢引凤——用基层政权取代“保护”的需求
农民为何要组织红枪会?因为在乱世中,旧的国家机器(无论是清政府还是军阀)无法提供安全保障。他们只能依靠自己。
共产党的对策,是建立一个全新的、高效的、深入到村庄每一个角落的基层政权。他们成立农会、妇女会、儿童团,建立民兵组织和地方政府。这个新政权,接管了旧政权的所有功能,并且做得更好。
* **它提供安全:** 由党领导的民兵和正规军,比红枪会更有组织、更有战斗力。他们不仅能抵御土匪和敌军,还能维持地方治安。农民发现,不再需要依靠神秘的符咒和地方性的团练,这个“新政府”才是最可靠的保护神。
* **它提供服务:** 新政权组织生产、开办识字班、调解邻里纠纷、推广卫生知识。它全方位地介入和改善农民的生活。
当一个强大而有力的“新保护者”出现时,那个分散、保守、狭隘的“旧保护者”——红枪会,就自然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。它的成员和功能,逐渐被新的组织体系所吸收和取代。
### 第三招:铸剑为犁,再铸为剑——用革命军队垄断暴力
无论是捻军的“掠夺之剑”,还是红枪会的“保护之剑”,其本质都是分散、混乱、不受控制的民间暴力。
共产党的做法,是实现对暴力的彻底垄断。他们坚决执行“党指挥枪”的原则。一方面,他们坚决镇压那些不受约束的土匪武装,清除暴力“掠夺者”。另一方面,他们通过各种方式收编、改造红枪会等地方武装,将其纳入正规军或民兵的体系。
他们创造了一支与以往任何军队都不同的武装力量——中国工农红军(后来的八路军、新四军、解放军)。这支军队,有严明的纪律(三大纪律八项注意),有崇高的政治理想(为人民服务),与人民群众有血肉联系。
这把“革命之剑”,取代了所有旧的、生锈的刀枪剑戟。它向农民证明,暴力可以不是为了个人抢掠或村庄自保,而是为了一个更宏大的目标——民族解放和阶级解放。
### 第四招:思想启蒙——用新叙事赋予挣扎以意义
这是最关键,也是最深刻的改造。
一个淮北的农民,在遭遇灾荒和压迫时,他过去的想法可能是:“这是我的命不好”、“老天爷不开眼”、“我要去弄点吃的,不然就得饿死”。他的反抗,是基于个人或家庭的生存本能。
共产党带来了一套全新的解释世界的“叙事”。他们告诉这位农民:
> “你的苦难,不是因为你命不好,而是因为你受到了‘三座大山’——帝国主义、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。那个收你租子的地主,是封建地主阶级的代表;那个收你苛捐杂税的官员,是反动政府的爪牙。你的敌人不是邻村的张三,而是整个剥削阶级。”
> “你的反抗,也不再是孤立的个人行为。你是一个伟大的阶级——无产阶级(或其同盟军)的一员。你的斗争,是全国乃至全世界受压迫人民解放事业的一部分。加入我们,你就不再是一个为生存而挣扎的个体,而是一个为创造新世界而奋斗的革命者!”
这套叙事,如同思想的闪电,划破了传统农民封闭、宿命的精神世界。它将农民个人的、地方性的苦难,与一个全国性的、历史性的宏大目标联系了起来。它赋予了他们的牺牲和奋斗以崇高的意义。一个为了“活命”而抢劫的土匪,和一个为了“解放全中国”而战斗的战士,其精神面貌和所能爆发出的能量,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。
## 结语:从土地里长出的革命
读完裴宜理的这本书,我们再回头看开篇的那个问题:**为什么共产主义革命能在中国农村取得成功?**
我们得到了一个更加深刻、更加“接地气”的答案。
它并非一场凭空降临的风暴,而是一场在深刻理解了中国农村的“天气系统”后,精心引导和催化而成的历史巨变。共产党人,如同最高明的气象学家和水利工程师,他们看懂了华北平原这片“硬核”土地上,水与土的脾性,看懂了“掠夺”与“保护”这两种反抗模式的能量与局限。
他们没有被洪水(掠夺性叛乱)冲走,也没有被堤坝(保护性反抗)挡住。相反,他们通过土地改革、基层政权、革命军队和思想启蒙这一系列“改天换地”的工程,疏浚了河道,修筑了新的、更坚固的堤防,最终将那股桀骜不驯、在传统河道里四处泛滥的巨大能量,引导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——那便是星辰大海般的“中国革命”。
《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》告诉我们,任何伟大的历史变革,都不是写在白纸上的蓝图。它必然是在与所在土地的深厚传统进行激烈对话、碰撞、博弈甚至是改造之后,才能最终破土而出。这场革命,的的确确,是从中国的土地里长出来的。而裴宜理教授,则为我们展示了那颗革命的种子,是如何在古老的土壤中,生根、发芽,并最终长成参天大树的全部过程。
这,或许就是社会科学的魅力所在。它拨开历史的迷雾,让我们看到在宏大叙事的背后,那些由一个个具体的人,在一片具体的土地上,为了生存和尊严所做出的艰辛抉择,以及这些抉择如何汇聚成改变世界的磅礴伟力。